崔翰林慌忙起身：“在哪呢？”
　　“姐回自己闺房去了。”
　　“童怎么回来的？”
　　没等家丁开口，韩贵背着手得意地走进屋：“回翰林老爷，是韩某送大姐回来的！”
　　韩贵也不客气，进屋便一屁股坐在了最上首的太师椅上。
　　“你来干什么？”崔翰林没好气的。
　　“韩某是来向翰林老爷讨赏钱的。令孙女今晚孤身一人进山，不幸被马子劫持，幸好韩某带人及时赶到，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如此来，老朽当重谢韩营长才是？”
　　“不敢当不敢当，英雄救美稀松平常，稀松平常而已！”
　　“老吴，去拿三块铜圆给韩营长以表谢意！”
　　韩贵目瞪口呆：“什么？就给三块银元？”
　　崔翰林连连摆手纠正：“韩营长听错了，老朽的是三块铜元。”
　　老吴拿来三块铜元拍在韩贵手里：“韩长官，您接好了！”
　　一块银元换算成铜元是一百块。
　　韩贵手里端着三块铜元愣了半没出话来。

　　“韩营长，你看这色已晚，老朽也该就寝了，你是不是从哪来的回哪里去？”崔翰林下了逐客令。
　　“我翰林老爷，我黑咕隆吣从山里百里迢迢把人给你送回来，就图你三块铜元？要是给个三百两百的银元还差不多。”
　　崔翰林一本正经道：“抱犊崮离老朽家六十余里，赁个马车一来一回也就是两块铜元，老朽还多给了你一块呢。”
　　“你……行！今你要是不给我，我还就在你这住下了！”
　　“老吴，去抱床被褥铺给韩营长铺在这里！”

　　韩贵强压着怒火笑道：“这样吧翰林老爷，大洋我不要了，您看韩某才二十来岁就混了个中校营长，长的也算是一表人才。今能英雄救美，明我韩某与梓童姐有缘。正好我未娶她未嫁，不如就将崔大姐许配给韩某如何？”
　　崔翰林表情有些哭笑不得：“老朽送你句粗话，腚眼子吹喇叭——你怎么想（响）的？！姓韩的，老朽宁可让童嫁给孙野那个马子头，也绝不嫁给你这样的害人精！”
　　韩贵也怒了：“好好好，这可是你的，崔老头子我告诉你，单凭你这话我就能治你个通纺罪！”
　　“姓韩的老朽也告诉你，童她爷继明可跟省府林督军捎话了，你要再敢胡搅蛮缠，你这的营长算是干到头了！”
　　韩贵顿然一惊，光想着跟崔梓童的美事了，差点忘了来前营副的提醒，他立刻回嗔作喜道：“翰林老爷我就是跟您开个玩笑，能给崔大姐当回马夫是我的荣幸，还要什么辛苦费！”
　　着他把三块铜元放到了茶几上。
　　“色已晚，翰林老爷您早点歇着吧，我得回去了！”
　　韩贵点头哈腰嬉皮笑脸退出花厅。
　　“又脏了老朽一把椅子！老吴，搬走劈了烧炕去！”
　　崮顶上水池子里的水仅剩下半尺深，孙野、周成、王聪儿、辫子刘、贺老五、馍馍刘站在水池边。

　　辫子刘道：“这水两都不够用的了，底下的泉眼都不想往外冒水了，要是再过几不麻烦了？”
　　孙野道：“从今起辫刘你在这看着，每个弟兄一一碗水，谁也不许多喝。”
　　贺老五、馍馍刘相视一眼，神色中透着不满。
　　孙野独自来到崖边，疲惫地瘫坐在地上，神情迷茫地望着远处层峦叠嶂的山。
　　大哥孙恒来到他跟前。
　　“五，官兵围山那，张荣培提出招安，可你却送信的官兵给杀了，当初你要是答应了张荣培，咱们现在也不至于现在这般山穷水尽——”
　　“答应他什么？招安？”孙野起身横眉质问大哥：“兵崽子跟咱有血海深仇，你想要我招安听他们使唤？你疯了吧哥！”

　　孙恒咽了口唾沫：“我知道劝不住你，所以我当时没话。”
　　“知道劝不住你提它干什么？”
　　“可是……眼下不招安，还有什么活路？”
　　“这不还没死吗？活着就能想出办法。你别提招安，我就是下去跟兵崽子同归于尽也绝不招安！”
　　“就算有办法活下来了，那以后怎么办？你要在这山中当一辈子山大王？”
　　“我自有打算。”
　　“你有什么打算？”
　　“哥我去那边看看。”孙野转身离开了。
　　“五，五——”

　　两过去，崮顶的水池子里已经见磷。
　　贺老五、馍馍刘和一些马子端着碗站在水池沿上，一个个嘴唇干裂，脸上皴巴巴的。
　　辫子刘蹲在泉眼处拿着瓢舀水，半才舀了不到半瓢水，“老子搁这弯腰撅腚等了半，淌的水还没俺一泡尿多。”
　　贺老五不满道：“前几咱一人一还能喝上一碗水，这倒好，一连一口水都喝不着了！”
　　馍馍刘也怒道：“还喝水，现在咱一连泡尿都没有，想喝尿都都喝不上了！”
　　辫子刘瞪着他俩：“你俩多少屁话，俺这有尿你俩喝不？”
　　馍馍刘道：“四哥，咱弟兄都渴得嗓子直冒烟，再这样下去，还不如跳下去摔死算了。”

　　贺老五道：“上星期大掌柜的还咱在这呆上一两年都没事，这才一星期，咱连水都断了！”
　　辫子刘骂道：“少两句吧！少费点唾沫星子，谁话多先渴死谁狗日的！”
　　馍馍刘冷笑：“甭管不，早晚都得渴死！”
　　辫子刘火冒三丈：“滚一边去！”
　　贺老五、馍馍刘见势不妙走开了，众马子也随之散去。

　　辫子刘看见水池边上站着的孙恒，嘿嘿一笑：“大少爷。”
　　孙恒望着几乎干涸的水池，愁眉不展。
　　夜深了。
　　在崮顶偏僻的一个角落里，贺老五和馍馍刘声商量着活路的事情。

　　只听贺老五：“这事儿保险吗？”
　　馍馍刘道：“跟兵崽子拼咱拼不过，不下去咱早晚得渴死在这。不管保险不保险，咱都得赌一把。”
　　“豁出去了，横竖都是个死，不如他娘的赌一把！”
　　“咱要能活下来招了安，那咱可就是功臣了，咱这有一千多弟兄，怎么着也能收编成一个团，到时候咱弄死孙野他们几个，咱哥俩一个团长一个团副，下山当官老爷去！”
　　“成！咱走！”
　　他俩猫在草丛里东张西望一阵子，见四下里没人，便悄悄来到崮顶西侧下崮的出口旁。

　　两个岗哨正站在那端着枪巡逻。
　　“怎么弄？”馍馍刘悄声问贺老五。
　　“弄死他俩！”
　　二人刚想从草丛里出来，却见一个人走向那两个岗哨。
　　是孙恒。
　　“孙大哥！”
　　两个岗哨跟孙恒打着招呼。

　　“孙大哥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觉？”
　　“睡不着，到处走走。要不我替你俩看会儿，你俩睡会觉吧，反正我现在也不困，等困的时候我去叫你们。”
　　“那行孙大哥，俺们值岗的就在那睡，孙大哥困了吱一声俺们就醒了！”
　　俩岗哨去了一旁五六米处的茅草棚子睡觉。
　　不一会儿便鼾声如雷了。
　　贺老五亮出一把匕首，刚想上前结果了孙恒，孙恒却蹑手蹑脚扶着崖壁向崮下爬去。

　　贺老五和馍馍刘面面相觑，都十分纳闷。
　　“大半夜的他悄莫声息下去干什么？”
　　“谁知道呢，等会儿咱再下去，别叫他看见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