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武老人26年吐血亲历——告诉你一个真实的中国核基地生活!》
第50节

作者: 美丽的黄岛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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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协作单位是中科院化学所。
  一进楼道,发现有点熟悉。楼梯过道的小板凳上,坐着一个老人,头还是低低的,仔细看时,竟然就是林领我拜访过的那位专家。
  到了研究室,接上头。负责九院这个课题的,是一位接近40岁的研究生,姓谈,令人奇怪的是,此人下巴上留着一把小胡子,见了我只点点头,一句话不说,什么也不谈,就去忙别的了。

  室主任是个女的,态度比较和蔼,她告诉我,两台仪器的主体已经完成了,下面的任务主要是调试。因为仪器要求的测试精度特别高,所以采用了最先进的技术,调试比较麻烦,时间可能比较长。
  她说,你们早一点介入,将来使用起来方便,出了问题,自己就可以解决,好处很多。你要安下心,在北京多住些日子。
  “谈先生似乎不太欢迎我。”我说。
  她说:“你还不了解他。”她放低声音,说:“他是个优秀人才,不过,刚受过批判,有点情绪。”
  “为什么?”
  “楼道上那老头你见了吗?那就是陶所长,反动权威,被定为黑帮打倒了,谈是他的研究生,和他划不清界限,所以——”

日期:2009-11-26 20:11:54

  “他留着胡子干什么?”我问。
  “谁知道呢,为这个胡子,他也挨了不少批了,好话歹话都说尽了,可他就是不剃。”
  “你们怎么找了这么个怪人?这合作能愉快吗?”
  “没法子,课题太难,别人干不了。”
  组长说的很对,我很快发现,这个课题采用的技术确实非同小可,量热器的内外腔之间有几百对热电偶串联在一起,非常精密,内外腔之间只要有千分之一度的温差,仪器就可以发现并跟踪,可以准确地保持内外腔之间温度一致,从而防止热量的流失,保证测量的精度。
  经过几天的接触,我慢慢发现,谈并不难相处,加上我不是他们单位的,和他们之间没有关系纠葛,很快,我们就无话不谈了。
  有一天到四道口买器材,时间晚了,我们找了一个小饭店,要了两瓶啤酒,两碟红肠,还有几个热菜。
  几杯啤酒下肚,谈打开了话匣子。

  “陶先生在我的眼里,就是我的父亲,我们在一起六年多了,他不仅教我如何做学问,还教我如何做人。他们说我划不清界限,我承认,但我改不了。每次下楼,我都从别的楼道走,因为见到他受侮辱,我总是受不了。”
  “陶先生犯了什么错?”我问他。
  “多了,出身不好,他在国外的社会关系很多,台湾、美国、英国都有,还有在政界的,据说台湾的国防部次长是他的一个表哥。”
  “那有什么,出身不能选择。”
  “有人揭发,他从美国回来之前,见过这个表哥。”
  “人家是亲戚,那时都在国外,见见有什么不可呢?”
  “你说得轻巧!见见,就是给你任务,让你回来当特务。”
  “有根据吗?”
  “要有根据,早进监狱了。”

日期:2009-11-26 20:46:35

  谈说到这儿,有些激动了:“这个,就不说了,有人揭发,查就查吧,可是,说他是现行反革命,我实在想不通。”
  “什么现行?”我说。
  谈说,陶先生有一次做学术报告,讲到“热寂说”,意思是,熵只能增大,不能减小,如果没有另外的机制,宇宙的熵达到最大值,应该就是世界的末日了,这就是热寂说的理论根据。
  “这有什么?我也学过,热力学第二定律,都讲这一段嘛。”我说。
  “谁说不是?可有人拿出这句话,无限上纲了。说他散布悲观论调,与马克思主义唱反调,为资产阶级复辟造舆论。”
  我仔细听着,心情很沉重。类似的故事,这几年听得太多了。
  有时,我会想,这样荒谬的指责,检举人固然可恶,可其他人呢?难道大家都弱智到分辨不出是非了吗?为什么没有人站出来反对?科学院是国家最高研究机构,都这样指驴为马,其他地方,又该如何呢?
  “算了,别说了。”我说:“问一个生活问题,你留着小胡子干什么?想当艺术家?”
  他没有马上说,沉默了一会。
  “对不起,如果你不愿意说,就不勉强了。”我拿起酒瓶,给他倒酒。
日期:2009-11-26 20:52:10

  “这是我个人的秘密,你是第一个知道的人。”他说:“陶先生不平反,我会一直留下去的,也相当于‘蓄须明志’了。我是小人物,左右不了局势,只能这样了。”
  他放下酒杯,捂住了眼睛。
  陶先生虽然被“群众专政”(这是当时流行做法,对“黑帮”不关不押,留在原单位,由群众监督)了,但可以看得出,多数人对他,还是很尊重的。经常有人去向他请教问题,我亲眼看见,研究室主任路过楼道时,趁人不注意,悄悄塞给陶两个红色的鸡蛋——她的女儿头天刚生了小孩。
  当时的化学所,所有活动,都集体进行。

  有一次,所里组织大家到颐和园游园。谈借口头痛,坚决不去,我跟着去了。
  登上颐和园万寿山望去,昆明湖碧波荡漾,依然是一片诗情画意。我忽然想起了和林、江的那次划船的一幕,对林的思念挂牵顿时涌上心头。再游玩下去,实在没有心情了,我借口身体不适,离开了队伍,回到了招待所。
  有人敲门,鲁所长转给我一封来自上海的信。
  一看信封上的字迹就知道,信是江写来的。

  我拿起信,手有些发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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