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我难得下来，这次，我要到处走走看看。”王老的精神看上去很好，红光满面。不过，他的警卫员还是背着一个小氧气罐，在门口等着，以备万一。
　　草原干部和职工的分裂，给干部的工作带来了很大的难题，这派的干部开会，那派的不理；那派的干部开会，这派的不来。所以，要开全体会，基本没有可能。

　　王老深入基层，逐个造访，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我、和徐、张都是一般技术员，王总结合试验的经验教训，要找的都是各个领域的专家，还轮不到我们，他的光临，另有目的。
　　“听说你们搞了个科学讲座？今天能不能讲一课，让我也听听？”王老饶有兴趣地说。
　　“我们那是小儿科，您这样的大科学家，可听不得。”徐说。

　　“那可不一定。谁都曾经小儿科过。”
　　“王老，我有个问题，能问吗？”张突然插话说。
　　“好啊？问吧。”
　　“核物理我是门外汉，有一次在书上看到，铀原子核的分裂，是在中子的作用下进行的，书上说，最容易引起分裂的，是慢中子，不是快中子，就是说，中子速度太快了，反而用处不大了，这是怎么回事？”
　　王老笑起来：“你是学什么的？哪个学校毕业？”

　　张说：“中南矿院，冶金学。”
　　王老说：“那和陈（能宽）主任的专业接近了。你对核物理感兴趣，我很高兴。现在科学互相渗透，说不定哪个地方就有生长点。关于慢中子，我打个比方吧，你想啊，如果一男一女谈恋爱，是坐着慢慢聊好呢，还是两个人跑来跑去的，急急忙忙说几句话好？”
　　“那当然慢点好。”张说。
　　“是啊！中子和铀核的关系，就像谈恋爱。中子走的慢一点，就容易和铀核产生“感情”，被铀核捕获，快了，就往往会失之交臂了，你说是不是？”
日期：2009-11-25　22:11:34

　　“啊，这我就明白了。”张恍然大悟。
　　“算了，别乱问了。”林打断说：“王老这次来，不是给你们答疑的，有很重要的事，这里有个专家名单，徐，张，你们看看，哪些是草派的，哪些是红派的。”
　　徐拿过名单，看了看，用铅笔画了几个。

　　“除了这几个，都是草派的。”
　　“这样，徐，你通知一下草派的专家，后天到二分厂会议室开会，王老要布置任务。”林说。
　　“可是，没有班车啊，怎么去？”徐说。
　　“坐两条腿的11号车——走路。”林果断地说：“专家们会理解的。”
　　林说完，就扶在着王老站了起来。临走前，王老特地和张热情地握手，张的神情颇为激动。
　　二分厂的核试验总结会准时召开了，所有专家，不管哪一派，竟然无一缺席，我暗暗惊叹，真不愧是王老，人格魅力这么足，号召力这么强。
　　林让我也跟着她去，做一点会务工作，例如准备点开水，中午准备点饭之类。
　　二分厂非常萧条，到处都看不到人，只有大门外的执勤战士，还像往常一样，笔直地站在那里，围墙上的电网，也像往常一样，不动分毫，陶瓷制的绝缘子闪着亮光。
日期：2009-11-25　22:20:24

　　由于无人管理，大概是水管裂了，食堂前面淌了一大滩水，像一个小湖泊。
　　开水好办，电厂的蒸汽还有，办公楼开水炉正常，我把几把暖瓶灌满，送到会议室。因为保密，会议室的门是锁着的。我轻轻敲了两下，林出来了，顺手把门关上。

　　我从门缝里看到，王老正在黑板前面讲话，黑板上已经写了不少符号和文字了。
　　林走过来，在我头上摩挲了几下，擦掉了额上沁出的汗。
　　“快回去吧。”我催她。
　　“忙什么？魏，真想再去一次。”她深情地看着我。
　　我知道她指的是那次远足。

　　“有机会的，等你忙过这阵子。”
　　她拿着暖瓶走了，在门口回了一次头，有点恋恋不舍。
　　食堂里很冷清，大厅门窗紧闭，转到后面的平房，看到了制作点心的郭师傅，在门口晒太阳。
　　“郭师傅，今天有20多人在会议室开会，要开一天，麻烦您一下，您看，能不能给他们准备点饭菜？”我很有礼貌地说。
　　“不行。东西没有，炊事员也没有，怎么准备？”郭一口回绝。

　　“简单一点，能吃饱就行了。今天，院里的领导，王老，也在这儿，你看，还是辛苦您一下——”我耐心地解释。
　　“什么王老，张老的？我管他是谁，巧妇难做无米之炊，你也是知识分子，这句话该懂吧。我又不是孙悟空，拔根毛就能变出来。”
　　“那，你吃什么？”我有点不高兴了：“这是你们的工作啊。”
　　“你算老几？给我滚！”郭师傅来气了，转身进去，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日期：2009-11-25　22:23:00

　　我忽然想起，食堂的半地下室里，还有一个会讲故事的朋友——赖渣。
　　赖渣听完我的要求，立即痛快答应了，并对郭的做法很气愤：“他怎么能这样？大家辛辛苦苦，从总厂来这儿干什么？是为自己吗？老郭这老混蛋，没有点人味，他不做，我做。”
　　我总算松了一口气。
　　赖渣打开食堂大门，进去看了一番，对我说：“好久没开伙了，大米还有点，估计够了，可没有菜啊。这样吧，你们好像有辆轿车（给王老配的），我去总厂跑一趟吧。”
　　“那好，我和你一起去。”
　　赖渣刚要走，突然停住：“哎呀，不行，我没有这么多钱啊，平时，都是行政科的人跟着，他们结账，可现在——”
　　我赶紧掏钱，可我也没有多少。
　　无奈，我只好去找林。
　　林掏了半天口袋，也没有多少钱，正在发愁，王老过来了。

　　“你们说什么呢？”
　　林简单说了几句。
　　“这事好办。”王老说着从内衣口袋掏出一沓钱来，至少有几百块：“够不够？”
　　林惊讶了：“老爷子，你带这么多钱干什么？”
　　王老摆摆手，说：“去吧，多买点好吃的，不要怕花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