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我们有我们的难处。课题交给你，就得限期完成。时间一天天过去了，课题没有进展，领导不断催促，头发都愁得发白了，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那滋味好受吗？
　　何况，坐软卧也有“危险”。
　　那次和小李出差，就遇到了一次麻烦。

日期：2009-11-02　20:09:04

　　为了保密材料的安全，我们不到餐车吃饭，也轻易不出包厢，门经常从里面锁住，乘务员要进来打扫卫生，也被婉言拒绝，这些举动，引起了乘务员的怀疑。还有，软卧乘客，一般都是高级干部或军官，年龄较大，穿戴整齐，举止威严，通常还有警卫人员或秘书陪同。可我们呢，两个都是20多岁的毛头小伙子，穿戴稀松，举止随便，一到站就开窗，大声咋呼着买烧鸡吃，怎么看也不像能坐软卧的主啊！还包厢，到底是干什么的？让人起疑！

　　第二天清晨，列车到了西安站。
　　列车从高原上一路驶下来，空气中的氧气比例越来越大了，我们感到越来越舒服，根据小李的“到站吃东西”秘诀，我们正撕开一只烧鸡。这时听到敲门声。
　　“谁啊？”小李问。
　　“开门，开门！”门敲得更急了。
　　我拉开了门闩。列车长和两个乘警一涌而进。两个乘警分别站在我和小李面前，右手插在裤袋里，显然有所准备。我没有见过这种阵势，有些紧张。但小李似乎不当回事。


日期：2009-11-02　20:10:53

　　“你们两个是干什么的？”列车长严肃地问道。
　　“坐火车的。”小李撕下一块鸡腿递给我，“来，吃鸡！”。
　　“别打岔，你们是哪个单位的？有工作证吗？”
　　小李拿出工作证，递给列车长。
　　“国营综合机械厂，”列车长念了出来，“地址在哪儿？是干什么的？”
　　小李有些恼火了，大声说：“我抗议！我们合法乘车，有车票，你要看工作证，也给你看了，你凭什么不断盘问我？”

　　列车长看小李理直气壮的样子，思忖片刻，又把工作证仔细看了一番，转身走了出去。他出门时向一位乘警使了个眼色。
　　乘警走向前，对小李说：“先生，请你们打开行李包裹，我们要进行一下安全检查，请你配合一下。”
　　“检查吧。”小李把一个密码小皮箱抱在怀里。
　　乘警让我打开几个提包和提袋，里面有衣物和一些日用杂品，他们很仔细检查着。检查完了，最后看到了小李手里的密码小皮箱。
　　“这里面是什么？打开！”

　　小李厉声说：“不行！”他把小皮箱抱起来：“谁也不许动它！”
　　我也站起来，拦住了乘警：“你们不能动它！”
　　这一来，气氛突然紧张起来。乘警见状，认为这个皮箱肯定是有问题了，立刻掏出了手枪。
　　“别动，举起手来！”
　　就在这时，列车长推门进来了。
　　“放下枪！他们没有问题，你们出去吧！”

　　乘警走后，列车长和我们一一握手道歉，说原来是“零二”的，误会了，误会了。
　　列车长走后，我问小李：他怎么知道我们是零二的？
　　小李说：管他呢，妈的，差一点让他们给枪毙了，真倒霉！

日期：2009-11-03　20:45:07

　　二十四“零二”权威
　　所谓“零二”，根据我的理解，是二机部的一个代号，主要用于物资、器材方面的采购供应。毛主席对二机部的计划做了“要大力协同，做好这件工作”的批示后，中央成立了专门委员会，组织全国的大协作，重点突破“两弹一星”，其中原子丨弹丨更是放在了重点位置。只要是“零二”单位需要的后勤保障，一律绿灯，任何单位都不能阻拦。为了协调和各地方的关系，在全国大城市都设有“零二”办事处。

　　这样做是有道理的。
　　对于一个经济、科技落后的国家，要突破世界尖端技术，只有集中整合全国的物力财力和人力才行。然而，要达到这个目标，就很可能要牺牲某些单位的利益，甚至使其付出沉重代价。看到这种情况，我难免会心有不忍，但为了我们的宏伟目标，也只能硬下心肠。在九院工作期间，我对此感触颇深。
　　那次出差，我和小李在丹东就面临这样的一个难题。

日期：2009-11-03　20:47:09

　　我们要解决核武丨炸丨药部件突然出现的问题，需要有一种专用仪器来测定丨炸丨药的一个物理参数，调研的结果，丹东的一家企业曾经制造过一台样机，但没有多少订单，就停产了。
　　我和小李来到丹东，找到这家企业，企业不大，但技术实力很强。厂长姓刘，很年轻，技术人员出身，说起话来很内行。听我们说明来意后，立刻笑着说：那好办，你们不就需要一台吗，样机放在仓库里，拉走就是了。
　　小李说：“不行，我们有一些新的技术要求，样机不能满足，希望你们在原有基础上，再研制一台。”
　　刘厂长拿过小李的技术要求，看了一阵，说：“问题不大，没有大的技术难题，你们自己回去改一改就行了。”
　　小李板起面孔，说：“不行，这是零二任务，你们必须接受。时间只有三个月，三个月后的今天我们来验收。”

　　刘厂长态度也硬了起来：“是啊，我知道‘零二’任务的分量，可是，你看看——”，他指着墙上的计划进度安排表，一副为难的样子：“都是国防任务，有三机部的，五机部的，国防科委的，哪一个不重要？哪一个可以不干？我们也是人啊，没有三头六臂，实在爱莫能助，请二位谅解。”
　　回到旅馆，我和小李讨论了一下，我说就把那台样机拉回去吧，我们组织力量改一改，问题不大。小李却坚决反对：“不，绝不能拉回去。要是改不成，耽误了型号任务，责任就是我们的了，这太冒险了。”“那，刘厂长坚决不干，有什么办法？”小李想了想，突然说：“有了，找零二办事处。”
　　负责辽宁省的“零二”办事处设在沈阳。我们乘坐火车赶往沈阳，一位姓雷的主任（是办事处主任？还是办公室主任？没问清楚）接待了我们，小李的话刚说完，雷主任就发火了：“什么，他竟敢不接零二的任务？反了他了。走，我带你们去！”

日期：2009-11-03　20:51:55

　　回到丹东，刘厂长显然认识这位雷主任，急忙倒茶接待。雷主任盯着他看，一言不发，看得他有些发毛，试探性地说：“雷主任喝茶，喝茶——”雷主任手一摆，说：“喝什么茶？你们的问题很严重啊，把丨党丨委书记叫来，我有话跟你们说。”
　　书记急忙赶来了，是一个老头。
　　雷主任把他两个引到办公室套间，“啪嗒”一声，把门从里面锁住。
　　沉默了一会，隐约听到雷主任低沉有力的声音。我和小李感到好奇，凑到门前，断断续续听到“当前的国际形势紧张——”“美帝亡我之心不死——”“国内阶级敌人蠢蠢欲动——”“有人干扰毛主席的部署——”
　　接着，又隐约听到刘厂长的申诉声和雷主任的呵斥声，再后来，声音都低了。
　　过了一阵，三个人出来了，刘厂长似乎被吓得失魂落魄，满头是汗。一见小李，赶忙向前说：“刘同志，你们的任务，我们接。我们接。”

　　记得还有一次，在上海，有一家里弄工厂，他们有一台德国进口的设备，其中有一台电机的转速达到了每秒几万转（具体几万转记不清了），在国内是最高的转速了，我们的一个高速摄影实验室急需这台电机。
　　据说，这台设备是这家工厂的“命根子”，拆下这台电机，设备也就报废了，工厂停产，上百名工人也就失业了。当然，政府会进行安置救济，不会让大家饿肚子，但是本来干得好好的，年年先进，收入多多，冷不丁出来这么个事，突然间就被砸了饭碗，真是让人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