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6-06-11 21:46:56
　　第二章　 反间计
　　（二）
　　下

　　而我则马上对刚才的勇气做了个彻彻底底的背叛，鬼使神差地改口道：“找你算账呗，因为吃不到你做的饭才饿病的嘛。”
　　“那我给你介绍一个会做饭的姑娘吧。”她回转身去，继续收拾。
　　“别别别，我的胃还能挺一阵子，现在不想找。”
　　我懊恼地离开厨房。
　　我对自己相当失望，多好的机会呀，为什么冲了一半又退下来呢？笨蛋！

　　不知什么时候，她来到我的背后，我没有察觉，我正心烦意乱的坐在客厅对着电视不停地换台。
　　“我觉得你不正常，有心事。我问你，那天你到底找我什么事？”说着她绕到我身旁坐下，动作很强硬地从我手中接过遥控器，把电视静音了。
　　“……”
　　“说呀。”她口气也十分强硬。
　　“就是想和你套关系。”说出来反而平静了，我眼睛仍盯着电视里干张嘴不出声的演员，如同给他们配音一样，阴阳顿挫。
　　“为什么要和我套关系？”听得出，她变成丈二的和尚了。
　　“想查病历。”我回答得干干脆脆。
　　“谁的病历？”

　　“一个叫孟星舞的。”
　　她好像有印象：“……哪三个字呢？”
　　“孟子的孟，星空的星，飞舞的舞。”
　　她停了一会儿，说：“叫这种名字的共有九人，有两个是音同字也同，其余的音同字不同。”
　　业务够熟练的。
　　“这么古怪的名还有那么多人叫？”我很吃惊。
　　“是啊，不知你要找的是哪一个。”
　　她平静的问话始终伴着一脸的警惕。
　　“让你这一说，我也不知道要找哪一个了。”我不是装的，我真没想过有这么多重名的。
　　“她是你什么人？”她不动声色，但这么刨根问底的，看来她还是警惕警惕再警惕了。
　　“不认识，受人之托。”
　　“检查报告可以复印，但病历不可以。”
　　“所以我才要和你套关系呀。”
　　“不用套，就算是我儿子也不行。”
　　“比儿子还近呢？”

　　“没有比儿子更近的关系，所以我才这么比喻。”
　　“男女关系呢？”
　　我们俩你一句我一句，对话的速度非常快，说明我们说的都是不用考虑的唯一答案，但说到最后一句时我一下子卡壳了，我怂，其实那最后一句是我在心里说的，而嘴上却莫名其妙地吼道：“我的好妈妈，你能不能不这么死性？”
　　我的腔调忽然间充满了鸡粪味。

　　我是对自己不满：我没有勇气正视我的阴谋，总是话到嘴边留半句，这不，全砸了，我毫无退路地给自己定了位——成了人家儿子啦。
　　我也对她不满：现在这么认真的人有几个啦？你那么认真干嘛？为谁呀？值吗？假正经！死教条！
　　我更对王五不满：怎么认识了这么个乌龟王八蛋！
　　我的鸡粪味熏到了这只老母鸡，她啪地一下把遥控器拍在茶几上，就像那天把片子拍在办公桌上一样，厉声喝道：“说，谁派你来的？”
　　得，军统又来审讯了。
　　“没人。”我装出爱理不理的样子作为逃避。
　　“不可能！到现在为止，我的病案室门被撬过三次、窗户被砸坏两回，所幸都没有得手。这真该感谢当初把病案室安排在厕所对门，我估计都是上厕所的人无意间给冲跑的。你来报到的前几天病案室才换了防盗门，窗户也用砖砌死了。我原来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想干啥，今天才整明白，搞了半天是想盗病历呀！”
　　在她慷慨陈词之时，我忽然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大混蛋，我竟然被人与入室偷盗、招摇撞骗的王五之流相提并论！我受过高等教育呀！我曾经是个人民教师啊！我是老红军的后代呀！我是全国分类舞蹈大赛总冠军哪！我怎么……怎么堕落到这步田地啦？
　　她见我很不开心的样子，竟然换上了陈佩斯的腔调，右手指点着我脑门说：“你这个叛徒！我原来以为只有我这模样的才能叛变革命，没想到啊没想到，你朱时茂这浓眉大眼的家伙也叛变革命！”
　　我又好气又好笑，几分羞涩几分撒娇地躲开了她的手指。
　　她如果是以长者的身份教训我教育我教导我，我会极其反感；她如果是以正义的化身攻击我指责我批判我，我会极其抗拒。但，她没有。我很感激。
　　“报案吧，把我也抓起来，我真就是为了病历来医院的。”我坦诚地说。
　　“早就报了。你刚来时大家都以为你是公丨安丨的为这事来卧底呢，想不到，你也是坏银！”她居然还会开这种时尚的网络玩笑。我简直是对她肃然起敬。
　　我对她的气全消了，不光是消气，好感也随之增加，看来万事万物都是此消彼长的。
　　“为了什么？”她沉吟好久才问。
　　“我也不知道，他们没告诉我。”
　　“我是问……你……为了什么？”她不仅没有看我反而还扭头看着窗外，她特意用这漫不经心的样子告诉我，如果不想回答可以不答。
　　“为钱。”我回答得出乎她意料的爽快。英雄也为五斗米折腰，这着实让我难掩心中的苦涩。
　　“你父母呢？”她很谨慎的问。
　　“母亲早去世了；父亲现在是植物人，在疗养院。”我别过脸，不让她看到我的眼睛。
　　她沉默了半天，然后摸了摸我的头，说：“人间正道是沧桑……好啦，从今天起，我来接管你！”
　　一股热流涌入体内，已经太久没人这样关爱过我了。我情不自禁把身子一歪，头枕在她的腿上躺了下来，身心感到无比舒畅。我先是哭了，默默留了几滴泪，然后……然后……然后我居然香喷喷的睡着了。
　　而她，一动没动，就让我一直这样枕着，枕到天荒地老……。
　　日期：2016-06-12 22:34:03
　　第二章　反间计
　　（三）

　　上
　　我开始调查走访，对象是那九个发音基本都叫孟星舞的前病人。
　　没办法，巫师（我给她起的绰号，乌老师的简称，“误事”的谐音）太认真，好说歹说才只给了我这几个人的地址和联系电话，她说这已经够得上处分了，但鉴于我这么正义执着，还是决定帮我。（这也算帮）至于这些人的情况让我自己去了解。
　　之所以要这样，是因为我和巫师高度一致的想把这件事情搞搞清楚。
　　我先在被选中的人周边暗访，认为安全再直接面对面走访本人。
　　我不管音同还是字同，给九个人排了顺序，直觉可能有戏的人排在最前面，一个男的排在最后面。
　　我从排在第一位的孟幸午开始。
　　孟幸午，女，25岁，家住本市万福路201号科盛小区6栋2单元405室。
　　按图索骥。
　　查无此地。
　　怎么会？
　　我原本对这个期望最高，虽然名字是字不同音也不完全同，但也许是信手胡填的呢？医药费不报销的话没几个看病愿意留真名的。可不管怎么查，都根本没有这个地址。

　　我去请教巫师。
　　“电话打了吗？”
　　她问。
　　“打了，查无此号。”
　　她想了想，说：“患者随手乱填的吧，这种情况很多。没什么，排除吧。看来其实患者的自然情况也不一定都完全属实啊。”

　　她简洁地说：“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