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帝国的兴亡——一个巅峰王朝的全景史诗》
第5节

作者: 王者觉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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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话音一落,立即下令将东宫总管(太子左庶子)唐令则及多名东宫大臣当场逮捕,交由法司审讯。随后命杨素和姬威当众历数太子杨勇的种种过恶。最后杨坚痛心疾首地说:“朕最近阅览《齐书》,每当看见高欢放纵他的儿子便义愤填膺,朕怎么可以效法他呢?!”

  天子的雷霆之怒终于爆发。
  这一天的隋都长安在天子的愤怒中颤栗。一队队全副武装的禁军士兵倾巢而出,先是包围东宫,将太子和他的几个儿子软禁;继而在长安坊间展开大搜捕,将太子党的所有成员一网打尽,全部拿下诏狱。
  开皇二十年十月初九,一个寒风凛冽的初冬早晨。
  一夜未眠的太子杨勇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看见几个天子使臣面无表情地站在他面前。
  他们给他带来了什么?

  是一条白绢?还是一杯毒鸩?!
  杨勇嚅动着双唇,战战兢兢地问:“莫非要杀我了吗?”
  没有人回答。
  片刻之后,鬓发散乱的太子在天子使臣的押送下进入皇宫,脚步踉跄地走上武德殿。杨勇看见宽阔的大殿周围站着一排排军容齐整杀气腾腾的士兵,殿庭的东面站满了文武百官,西面则是所有的皇族和宗室成员,皇帝本人一身戎装端坐在龙椅之上,正用一种冷酷而威严的目光凝视着他。
  瞬间被恐惧攫住的杨勇随即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内史侍郎薛道衡展开诏书,当廷宣布废除杨勇的太子之位,同时废除杨勇儿女们的“亲王”和“公主”封号,即日起全部贬为庶人。

  诏书宣读完毕,杨勇的脸色早已苍白如纸。他俯首再拜、磕头谢恩:“臣理当被斩首弃尸于闹市,以为来者戒惕!幸蒙陛下哀怜,得以保全性命……”一言未了,杨勇已经泣不成声。
  杨勇最后一次在这座庄严而高贵的殿堂上向皇帝施了一个隆重的朝礼,然后转身黯然离去。
  他身后的大殿寂然无声。
  人们只能用沉默向这位不幸的废太子表示同情。
  次日,杨勇的长子、前长宁王杨俨向皇帝上书,请求留在皇宫担任禁军侍卫,其辞哀伤恳切。杨坚见信大起恻隐之心。杨素立刻进言:“伏望圣上就像被毒蛇所蜇、不得不壮士断腕一样,不要再起怜悯之意。”

  十月十三日、亦即太子被废四天后,唐令则等前东宫宠臣全部被处以死刑,妻妾子孙籍没为官奴;其他太子党成员一部分被赐自尽,另一部分遭受廷杖、本人连同家眷一起籍没为奴;所有人的田宅财产全部抄没充公。
  一个曾经在帝国政坛上举足轻重的政治集团就这么灰飞烟灭了。
  同年十一月初三,隋文帝杨坚下诏,册立晋王杨广为皇太子。
  当天,这位一贯贤明的新太子就向皇帝奏请了两件事:一,东宫所用的官服、车马、器具等等,皆比原来的定制降低一个等级;二,东宫所有官员在太子面前一律不得自称为“臣”。
  皇帝笑着批准了新太子的合理请求。

  是啊,这样的要求太合理了!老皇帝不禁为自己英明的废立举动而深感庆幸,并且为隋帝国终于拥有这样合格的接班人而欣慰不已。
  一个月后,在杨广的大力举荐下,宇文述被任命为太子左卫率。这位政治公关高手终于用他的聪明才智帮助晋王打造了一个中国权力斗争史上的经典之作,同时也成功地把自己的政治命运牢牢绑定在这位众望所归的未来天子身上。
  而在稍早的时候,杨素已经因废立之功得到天子赏赐的绸缎三千匹,他的弟弟杨约获赏一千匹。
  杨氏兄弟再次被天上掉下的馅饼准确命中。
  当然,这一次也可以说是他们自己的劳动所得。

  并且严格说来,这次砸中他们的也绝不仅仅是数千匹绸缎,而是整个后半生的权力和富贵,是一劳永逸的无穷回报。
  所以,对于像宇文述、杨素、杨约这些通过自身努力而跻身于新一届太子党的人来说,人们除了对他们在此次夺嫡行动中表现出的眼光、胆识和能力表示钦佩、对他们所获得的丰厚回报感到羡慕之外,实在也没什么好说三道四的。
  至于新一届太子杨广本人,实在也不应该受到后世史家过多的诟病和指摘。如果说正统史家对他的痛恨和批驳主要是因为他挑战并颠覆了嫡长制原则,那么这个理由我们完全可以置之不理。说白了,一个凭借自身能力竞争上岗的人有什么值得诟病的?!如果说人们对他的指责是因为他在夺嫡过程中进行了种种“道德伪装”和“人格矫饰”,那么这一点同样可以忽略不计。道理很简单,一个人能够十几年如一日地“伪装”和“矫饰”,并且成功地“欺骗”了所有人,这不恰好证明这个人拥有非凡的自制力和卓越的自我包装能力吗?进而言之,一个善于自我包装并成功地把自己推销出去的人,有什么值得指摘的?!
  至于说杨广在这场夺嫡行动中是否采用了不正当的竞争手段,这一点恐怕就不是那么好界定的。
  但是起码有一点我们可以肯定——隋朝这位二皇子的夺嫡手段起码不会比二十六年后的那位唐朝二皇子更不正当。

  如果说李世民御极登基后所创造的辉煌盛世不能成为他夺嫡正当性的理由,那么杨广当上皇帝后最终导致的身死国灭同样不能作为他夺嫡不正当的证据。
  换言之,做为两个同样成功的竞争上岗者——他们谁也不比谁更高尚,谁也不比谁更卑鄙。
  “成王败寇”或许是一种人人必须面对而且不得不承认的现实,但它一旦成为一种价值评判标准,就不仅会造成懒人思维,更会导致强盗逻辑。
  在未来的隋炀帝杨广即将为我们展现出的种种令人争议的政治举措面前,我们同样不准备采用这种懒人思维和强盗逻辑。
  我们情愿采用一种更合乎常识、或许也是更合乎理性的办法。

  那就是——就事论事。
  废太子杨勇被囚禁在东宫一片荒凉残破的院落内,由新太子杨广负责严密看管。杨勇在这种骤然失去一切、甚至连最起码的自由都完全丧失的环境中度日如年。他经常呆呆地站在落满积雪的院子里,向着皇帝所在的方向长久地引颈而望并且喃喃自语。最后杨勇再也忍受不了这种地狱般的生活,终于一次又一次地向杨广提出请求。
  他请求晋见天子,当面陈述自己的冤屈。
  可想而知,废太子的所有请求理所当然地遭到了新太子的断然拒绝。
  杨勇绝望了。

  开皇二十年冬天最后的那些日子,东宫的下人们时常可以听见形同废弃的后院里莫名其妙地传出一些凄厉的呼喊。那些呼喊一声长一声短、飘飘忽忽、时有时无,并且混合在呜咽的北风中日夜飘荡,让东宫的下人们个个觉得毛骨悚然。
  好奇的下人忍不住偷偷跑到后院窥视,眼前的那一幕更是让他们目瞪口呆。
  披头散发的废太子爬在院子里唯一一颗掉光了枝桠的老槐树上。他伸长着脖颈,头朝着皇宫的方向,那些凄厉而含混的呼喊就是从他那嘶哑的喉咙中发出来的。
  没人有兴趣去听他究竟喊了些什么。
  只有杨广听得很清楚。

  他听见这个废人在喊:父皇——我冤——父皇——我冤……
  很快隋文帝杨坚就收到了太子杨广呈上的奏报。
  奏报中说:废太子杨勇疯了,而且据估计没有痊愈的可能。
  那一年,已届耳顺之年的皇帝杨坚无意中总是会朝东宫上方的天空投去含义不明的一瞥。
  没有人知道他是否在想念那个日夜在北风中呼喊的儿子。

  当然也就没人知道他眼中是否曾经闪动过一抹苍老的泪光。
  




  序章 一个帝王的春天
  五“妖魔化”的背后
  仁寿四年(公元604年)无疑是杨广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年份。
  这一年七月十三日,隋文帝杨坚崩逝于仁寿宫的大宝殿,终年六十四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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