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皇》
第19节

作者: 你若讨好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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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14-07-11 23:14
  第十七章
  “官爷您这是什么话?”我陪了笑脸,说,“这世上有实无名的夫妻多了去了,即便是行了对拜礼孩子都很大了才去登记拿婚书的也大有人在。那位姐姐的孩子都死了一年多了不是也没人登记。”
  言下之意便是,你们这群拿着官俸不做事情的废柴,明明是自己不作为,连百姓家婚丧嫁娶都顾不了,反而在这里瞎嚷嚷。
  末了,我又补了句:“我一个清白的姑娘家,难道会拿自己的名誉开玩笑?”
  这句不说还罢,一说,竟引得旁边一个刚入伍的士兵大喊起来:“你是什么清白的女人?我早就看你不爽!你看看你穿那衣服!那颜色,那花式!你凭什么这样跟王爷说话,你这不干不净……”
  我看那个人暴怒的样子,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承认我被吓到了:我这衣服怎么了?依然是艳婆婆给我准备的衣服,都是两样淡淡的彩色柔和地搭配,还有虽然鲜艳但是区域不大并不显眼的刺绣。虽然材质普通但是都做得极为精致。他说他一直都看我不舒服?为什么。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兰陵王一把未出鞘的剑指过去,示意他闭嘴。那人见自己的王爷如此反应,也不敢忤逆,小声嘟囔着怨叨叨的话,退了下去。

  他大概是说这女的这样对兰陵王不敬,却还被护着,一脸的愤懑不平,又恐惧兰陵王威严。
  我心里暗爽。
  只不过,这兰陵王想袒护着的,当真只是我这弱小女子?
  我转头一眼艳婆婆,她也看见了我,没有任何神色变化,一副看戏的表情。
  这边兰陵王将马绳递给别人,依然紧握着拳头,缓步逼近我,轻声缓速地说:“江小雪,你知不知道你说这句话的代价?”
  他的声音确实好听得让人心头如同涌出一股清泉,不过每次他跟我讲话用这种咄咄逼人态度的时候,我都特别想用自己比他矮半头的高度超越他,不由得还踮起了脚尖,反问他:“什么代价?”

  兰陵王收起剑,回到门口,利落地跃上马背,说:“既然是江小雪是这家在籍的齐民,而这位不明姓氏的男子又是江小雪的夫君,那么当然没有任何带走的理由。我们去下一家。”
  周围人也无话可说,一个小吏不服气地把阿憨推出队伍,跟着兰陵王朝远处走去。
  夕阳西斜,我看着兰陵王的背影,依然觉得有如神明。我不明白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不欢而散呢,明明他是很好的王爷,而我,又是敬他的人。
  想着,也松了手,阿憨终于把手臂从我手中抽出来,慢慢走到一边王婶家门口的栅栏处蹲下看远方。我回了回神儿,想说去帮王婶切菜,王婶转身小声喊了句“贱人”,又想说给王大阳递柴火,王大阳看了看我递过去的柴,又扭向另一边自己拿了新柴。
  “王大阳!”我喊了一句,伸手要拉他手臂。
  他松开火棍,用手推开我。在他的手触碰到我的皮肤的一瞬间,我感觉到了那手掌的粗糙。王大阳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他会收留弱小,会帮助邻里,他那么辛苦工作,还照顾家人……
  看他的手,都是茧子,食指和无名指都因为厚重的老茧而变了形。我心里也不好受,我觉得我和王大阳初衷是一样的,都是助人,都是尽己之力助人。可他做了,所有人都欢心,而我做了,为什么所有人都如此不乐意。
  我知道王大阳对我是有些细细小小的心思的,而我今天这么做在常人眼里看来也的确是出格。我出了门,看到阿憨站在门口外面倚着门栏朝远处望。我沿着他看的方向看去,夕阳一片血红。
  阿憨看到我,起身就想走,我拉住他,他回头看我。
  “你听我说,阿憨,今天只是情急之下,我看到那个女人和他丈夫才想起来,我……”
  我看到夕阳的红光在阿憨的脸上打出深深浅浅的阴影,他高挺的鼻尖勾勒出黑白分明的线条,他的眼神很坚定,仿佛从那里又飞出了如初见时的奇异的力量。

  “阿憨……我……”
  他会怎么想我?不顾及名声的荡*,不计后果的莽夫?
  阿憨用没有被我缠住的一只手硬拿下我的手,朝村外走。
  他的手很暖,掌心绵软,我感受到了初愈合的伤口在他手上的印迹,不觉心疼起来。
  手……
  日期:2014-07-11 23:15
  我的目光投注在他的手上。那是一双多么好的手,手指修长,指甲饱满,关节骨突出显得整个人强健精神。他手里拎的那个包袱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标记着他经过的路途。
  而我也对着那双好看的手出了神。我终于明白,他怎么会是简简单单的手艺人呢?按照他每日可观的收益来看,他该是老手吧,可他的手上,哪里有做苦活的老手该有的茧子呢?
  他根本不是。
  当我意识到这点的时候,我的心里突然无比地轻松起来,如同炎炎夏日之中一股清凉的气流贯彻我的身体般的轻松。

  我在暗喜,我在偷笑,我像疯了一样。
  我不因为他骗我而感到难过,也不因为他可能是敌国的某个人物而担忧。我只是觉得释怀,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不是吗,一切奇怪的、缠绕我心头很多天、让我想不通又放不下的东西都不复存在了,我该是很轻松不是吗?
  当然,这种轻松无疑是假的。在我终于意识到阿憨根本不是阿憨的时候,我觉得某种东西被从我的身体中抽离,我整个人都变得有气无力,某种情绪积蓄在胸腔,我想哭,却又哭不出来,想笑,想哈哈大笑。
  这种无力的感觉,甚至比我发觉我不知道我自己是谁的时候还体会得深切。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阿憨,你不是手艺人吧!”我朝他喊。
  他没有回头,依然朝前走,好像没有听到似的。还好没有回头,不然他怕该看见我又哭又笑的难看表情了。
  我小跑了几步跟上,跟他并排走,他也完全当我不存在。

  我想到我曾经信誓旦旦地对兰陵王说:“我亲眼见了他老板,还见了他顺绺锯玉模样十分专业。”可是,我到底也是只见了他打磨玉石而已,他到底怎么施展手艺把一块块石头变成一件件玉器的,我从未见过。这么说来,我在那之前还见到过那个老者跟他谈笑风生,我真是蠢了傻了才信他当真不会说话。
  “阿憨,你会说话吧!”我又说。
  阿憨依然没有理我,他走得很快,我为了跟上他已经气喘吁吁。他侧脸的伤口已经痊愈,但留下一个浅浅的疤痕,怕是一时驱散不掉。他被我发现脸上有疤、双手全是伤口的那一天,正是齐国军营里发现窃贼的日子吧,我竟然痴了傻了相信那是他做工留下的伤。
  我站住,小声朝他说:“阿憨,你是周人吧,你是派来大齐的奸细对不对。”

  彼时他已经在我前面了好几步的距离。我声音很轻,甚至不知道他听不听得到。可是他还是停了下来,转身看着我。我看得到他双眼泛着光,双手也握了拳,他嘴角抽动了几下,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他没有回答我,但也没有否认。
  “你本来可以走,你为什么不走?”我问他,“阿吉,你到底什么目的?”
  在我唤他“阿吉”的时候,我感受到他的眼中露出明显的惊讶,虽然仅仅只是一瞬。他大概是习惯了我给他的这个诨名了,这几日的接触,我想大概也没什么人跟他交往叫他名字,他对“阿吉”自然也不熟悉,或者说,他根本不叫什么阿吉。
  我看到他依然面无表情,然后开了口,在那一瞬间我幻想他说他舍不得这里的一切,舍不得王大阳舍不得艳婆婆舍不得我。
  然而我想了太多,一个别国来的奸细,我怎么能有这么多期待?
  他动了动唇:“江小雪。”

  我听到了一个声音,是他的声音,他竟然,说话了。
  他的声音是那种,很年轻,很有力量,有一点点粗犷,有一点点浑厚,有一点点……我说不出到底是怎样。我期盼了很久的听到阿憨的声音,我猜测着这声音该是好听还是令人措意。但真的听到了,我倒分辨不出,这到底是好听,还是难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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